津岛言生

Chapter18.（补档

对于教师来说，上班时间的痛苦几乎和学生一样多。这其中绝对包括早起去学校，不由得让人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又回来读书。这让中原中也被迫接了烫手山芋以后的懒觉时间大大减少，虽然他休息日最迟也会十点钟就起床吃早午餐。

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的一只手慢慢往枕头边上摸索几下，凭着睡前的记忆拿到了相对冰凉许多的手机，中原中也微微眯起眼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八点五十二分。

还是太早了吧……虽然之前晚上有演出的话基本会一觉睡到下午才醒。

由于昨晚收到太宰治发来今天和友人聚餐的邮件，今天不用给他做饭，身为走后门塞进来的临时教师的中原老师放松地打了个哈欠，重新钻回被窝闭目养神了。

片刻后他一脸冷漠地掀开被子坐起，想起自己下午要去趟学校，只能无奈地做了个简单的西式早餐。烤面包机里塞两片吐司的空隙还能煎个蛋和培根，接着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地开始吃早饭边查看邮件，耳边还没有某个人叽叽喳喳的挑剔与吵闹。

对于一个清晨来讲，没有太宰治就是个非常完美的开端。

中原中也点点头，放下了倒有咖啡的马克杯。

在家里完成备课和随堂测试卷部分的批改，他一看腕表注意到已经接近中午，慢悠悠拿起外套往玄关走去，心想那群家伙最好别趁我不在又闹出什么事情。

玄关处出于他的个人意愿安上了一面全身镜。中原中也每次出门前都会习惯性检查一下自己的衣着来确认没什么错处，比如衬衫扣子或戴歪黑帽。转职为教师后他也有考虑学校的意见换上不那么出挑的衣服配饰。

镜子里的青年戴着一顶垂下银色帽链的软黑帽，发尾搭在肩上，身上只穿了简单的衬衫与马甲；讲课时他会折起袖子并摘下贴合指尖的黑手套；修身的长裤与手工定制皮鞋暗暗彰显出他不同于普通教师的经济水平；最不符合教师身份的Choker倒没摘下，被女学生私底下嘀嘀咕咕了不少猜测。

中原老师点点头，拿起鞋柜上的眼镜盒打开，取出里面那副框架眼镜低头戴好，镜子照着的青年霎时间有了点书卷气，倒十分像个教师了。

坐在门口穿好鞋子，回头摆正了拖鞋才随手抓起一串钥匙准备走，然而眼角余光瞟到了一抹银色后刚拧开把手的中原中也猛地回过身来，发现鞋柜上面静静躺着一把不属于他的钥匙。

“……八成是太宰那小子的。”他捏起来端详一阵，放回它原来的位置打算等太宰治自己过来拿，他腹诽道我可不是这家伙的保姆。

不过也和保姆差不多了。

以和平时上班一样的速度悠闲开车去学校，文化祭第二天的校园也仍旧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三年四班的鬼屋出乎意料地挺受欢迎，据说还促成了几对情侣。

“中原老师今天不打算再来一次吗？”今天打扮成红衣女鬼的学生手里握着一根大蜡烛，刚送进去几个客人的她欢快地和班主任打招呼。

中原中也摇摇头道：“不了，过来看一眼而已，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这个事是指我们闹出来的事吧。”作为班里少数算是省心的学生，仍旧一身制服的班长推了推眼镜：“不过中原老师接手以后其实大家都安分许多了。”

被一个成熟帅气的成年人轻描淡写地揭过各种恶作剧，对于中二期的少年少女来讲羞耻程度其实不亚于挑战失败还被公开处刑，好像他们尽全力做出的挑衅对方仅仅当作是飞虫罢了，反而导致不少人认真反思考虑通过其他手段激怒中原中也。

尽管从目前来看太宰治同学在这一方面实在出类拔萃得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班长顿了顿，向来相对沉默寡言的他露出笑来：“最开始还挺担心中原老师的，而且似乎是错觉吧？觉得您只想随便应付一下我们这群小孩子就好。”

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檐掩饰尴尬。

“不过中原老师比起之前的几位老师，要认真负责多了，问其他科目的问题都能顺利解答，虽然不耐烦但还是会换种方法解释一遍。”

“即便相处的时间不会太长，我也很感激您所做的一切。”他颔首道。

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班级门口，中原中也心虚地搪塞过去赶紧走开，虽说他的真实想法目前只有太宰治知道，可是他却还没能锻炼出厚脸皮来。

我……已经向这份工作妥协了？

一点点品味出不自然的地方，青年站在教学楼后面的空地上困惑地望着天际，摘下了眼镜捏在手中。

他没再频繁地询问森理事长什么时候会物色到新教师，也很熟悉各项要处理的事务，每周的例会和琐碎的工作，偶尔收到学生在烹饪实习时做的点心也很自然……而掐指一算的话他已经和这些家伙相处了快一个学期了。

偶尔才能去一趟之前驻唱的酒吧，凡事也都以学校的事为主，很久没再通宵过，因为不睡的话第二天会没什么精力上课。

总觉得踏进了红叶姐的陷阱。中原中也神色复杂地戴回眼镜，决定过段时间后去主动递辞呈——他不太想在还没找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前就被束缚，当然这也建立在他本身足够优秀的基础上。

独自绕了学校一圈，昨天没能看到的表演和没吃的小吃也都尝试一遍，中原中也的心情才平静不少，确定没什么奇怪的人混进来便打算回家，晚上出门去和几个好久不见的朋友聚一聚。

正这么想着的他走过一个拐角，不巧的是和迎面过来的人刚好撞上，中原中也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堵棉花墙，随后被弹去了坐在地上。

“啊、没事吧？中原老师。”

眼前模糊的景色骤然变黑，中原中也抬手做出婉拒的手势自己利落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来人也意识到不太合适于是赶紧收回要扶他起来的手。

套着笨重熊人偶装的学生摘下脑袋上的大头套，露出一张他感到些许面熟的脸，一时间不确定这是哪位教职员工的中原中也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您是？”

“我是太宰的朋友，怎么好意思让老师对学生说敬语呢？”织田作之助不自在道，大概是想起自己长相比较成熟这回事。

中原中也僵硬一瞬间：“……是我考虑不周。”

说起来今天怎么都没看到太宰那小子，路上都没有聚集成堆的女孩抢破头就为了多看他两眼。他想道。

织田想起了什么，但他和这个老师还是初次交谈因此斟酌了下语气：“说起来，我今天给太宰打电话都没有回应，他以前提起和您就住在隔壁——”

中原中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眼前又冒出之前太宰治闹的那些自杀未遂事件来，于是脸上尴尬的表情迅速消散，紧接着又记起昨晚的那条短信，此刻他有了一定的理由相信太宰治闲不住又开始给他造烂摊子收拾了。

“我待会儿回去看看他在不在家，麻烦你知道他在哪的话给我打个电话。”他掏出手机道。

两人当场交换联系方式，心中冒出不祥预感来的中原中也不再留着耽搁，丝毫不敢停顿地赶回公寓。

在电梯里踱步着等它升到高楼，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就抬手按住帽子侧身钻了出去，一路跑到那个熟悉的门牌号前，大力地按下门铃等待着自己期待的回应。

十几秒后里面仍然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中原中也的怒火蹭地一下窜高，手里也控制不住力道开始哐哐敲门，一手仍然坚持不懈地按门铃，但恼人的铃声一下接一下响起，公寓的主人就算是死的也该爬到门口来了，然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嘴里骂了一句自己也不清楚的脏话，青年额头上冒出了点点冷汗，他没由来地焦躁不安，和平时的言行大相径庭。

在门口走了两个来回之后他眼前一亮，飞奔到自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对准两次终于顺利打开，他一把抓起鞋柜上孤零零的银色钥匙便马不停蹄地冲回去，这回一次就成功打开了那扇门——

公寓里的摆设没多没少，阳光照射进客厅里让来访者一览无余，门口的拖鞋头朝里摆着，中原中也彻底无视脱鞋这事径直跨进去，掀开卧室床上的被子又去开浴室的门，一通捉迷藏似的地毯式搜查之后他才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戴回帽子给森鸥外打电话了。

认真聆听了事情经过，森鸥外也担心之前的事重发，表示自己会通知太宰家的人：“这回辛苦你了，中也君。”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伸出两指揉揉眉心，关上了太宰治公寓的大门。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中原中也咬了咬牙，强忍着不再去想这件事，只是打电话推掉了晚上的聚会待在家里。

今年的文化祭不巧的是没连着周末，因此第二天中原老师照常起床去上班，而学生大多还在讨论前两天的活动或是什么美丽邂逅，很是开心。

“……前野同学和太宰同学由于生病请假一天，好了，接下来开始上课。”简单点明出勤状况，中原中也努力保持着和以往一模一样的状态教课，只有他自己该死地清楚太宰治失踪的事给他造成的影响——就算他本人不在也能把中原中也气得要命。

再加上早上前野这个拽得二五万八的小子也打电话来请假，说是发烧感冒要在家休养，中原中也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和校外的起了冲突，决定下班后来个突击家访。

绝不能再多一个没法收拾的问题儿童了。他边叹气边想着。

午休时中原中也敲开森鸥外办公室的门，难得只有他独自办公的理事长面色微微严肃：“还是没有消息。”

“太宰家那边的关系网目前还没消息报回来，不确定是绑架还是他自己又偷溜了。”森鸥外靠在椅子上转过去看向窗外：“不过从最近太宰君的行为看来，偷跑的可能性并不高才是。”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告诉他太宰治每天在自己那吃早餐晚餐的事，免得徒增不必要的情报。

等等。他的冰蓝色瞳孔骤缩，几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又重回眼前。

鞋柜上的银色钥匙。

他临走前的话。

前野脖子上的印痕。

面上维持稳定而实则心脏狂跳的中原中也退出理事长办公室，捏着窗边过于用力而指腹泛白的手裹着黑手套，橘发青年摁住抽痛的太阳穴，语气极其凶狠。

“绝对要把太宰殴打一顿！”

一点也不尊重教师的臭小鬼。中原中也忿忿拨打出一个电话。

三分钟后躺在房间里呼呼大睡还在倒时差的江户川乱步侦探被一通电话吵醒，看也没看就抬手选择拒接的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沉迷梦乡。

不料在那之后又接二连三地有电话打来，烦得不行的名侦探一骨碌坐起身：“都说了十二个小时以后再给我疑难案件打发时间！没有了名侦探就什么都做不成的家伙！”

中原中也深知这个朋友的脾气，也不和他在细节问题上面纠结。不给人插嘴余地迅速讲述完前因后果，江户川乱步也懊恼地躺了回去，一脚踢开被子孩子气地表达不满：“把你文化祭那天看到的东西都告诉我，那个叫太宰的学生说了什么也都讲一遍。”

江户川趴在床上，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零食来漫不经心地咔嚓咔嚓吃着，偶尔含糊地嗯两声，直到中原中也结束了拼命回忆才大口喝下汽水，咂咂嘴又翻身回去躺好，露出满足的表情。

“去找那个前野就知道他在哪了，拜拜。”

咨询的电话被无情挂断，中原中也一头雾水的同时也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思路，毕竟有从不出错的侦探朋友在，也算是验证答案了。

“……没办法，”他叹息道，“谁让我是他班主任呢？”

中原中也抬起头，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