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于过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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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中】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


  中原中也自旅行回来后已是三月,他风尘仆仆地进门,脱下的外套被属下拿去,而自己则是接过他需要亲自处理的文件,那一叠文件旁放置着一个托盘,上边是一封颇厚的信件,无署名,无地址,只写明了中原中也收。中原中也让人去取他的清酒热热,而自己则是好奇地拆开了信封,倚在窗边阅览。

 

  被风吹进室内的花瓣落在信封上,这是一个陌生女人娟秀的字迹。于是中原中也开始好奇,往下读去。

 

“敬启:     

    先生贵安。请容许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擅自使用‘先生’这个称呼,我深信我对您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举无轻重的陌生女人,而您在我的生活中却是一位再熟悉不过的老友。请不用急着回想您是否见过这样一个女人,因为我敢保证我们从未面见过彼此,我之所以知道您有双蓝眼睛还是听了他人的口述——而这个他人,正是我冒昧写信给您的原因。 

    在这我要告诉您,我爱慕的先生昨晚去世了,现在我是在他常躺着的沙发上给您写的信,遗憾的是即便花了一天时间我也还是没能接受他长眠于冰冷河底的事实,但那具僵硬尸体上若有若无的笑容似乎在残忍地提醒我:他的的确确死了,就像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那样。

     我有心想说说我的爱情,先生,我现在也只能对您诉说,毕竟世上只剩下我们两人还记得这个可怜人,他生前时我没法让他知道我全部的爱,现下只能告诉给另外一个也领略过他魅力的人,只有您能理解我了,所以我恳求您给我那么几分钟,好让我一吐为快。

 

我最爱的人死了,死在我与他相遇的那条河里;粉艳的桃花落了他一身,他死在铺满花瓣的河流里。他走向永恒的那一刻依旧英俊得诡秘,回想过去,仿佛还在昨日,昨日他才拧干了湿透的风衣朝我走来,今日他便重新躺在那里,只身前往他的极乐净土。我去时有名警察先生让我拿走遗物,其实只有一对银戒及他常年不离身的领结而已,我私心留下了那条领结以作留念,还望您成全我这小小的心愿;银戒已附在信封内,那是他在我认识他之前就有的,虽然他从来不戴出去,但我知道他一直收在胸口的贴身口袋里,这人实在是一个不坦诚的人,若当年他哪怕只是直率一些,我便不会认识他,又无端扯出这么多心碎来。这些年他的身体状况愈下,即便咳血也不忘记录手账,又时不时写一些从不寄出去的信件,我吃不准是否该过目,索性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您,手账与信件尚在清点中,不日便会抵达府上。

 

与他在河边相识后他为我介绍了工作,在同一个事务所工作的期间我们的交流仅仅停留在表面,他对我从不像那些他相邀去殉情的女性,但也未曾用津岛修治这个名字骗过谁,为了防止您当成一个无关人的名字而迅速抛之脑后我只得再腔调一次,津岛修治。我相信您同我一样爱极了这个名字的发音,可爱又温柔至极,也请您尽力回想,回想这个名字是否曾在您生活的角落中出没过。

 

我希望能与您谈谈,向您倾吐一切那位先生不敢亲自告诉您的一切,他至少有一半的生命都在拿来呐喊对您的爱意,我想让您知道您曾对怎样的灵魂唾手可得,曾与怎样的爱情失之交臂,这是他想让您知道的,也是我想让他知道的。我不需要金钱权力,也不需要一个温柔的伴侣来抚慰我伤痛的心,我只恳求您细细回想,去想起过去的一切,能相信我告诉您的事实,好知道他有多么爱你,而这个可怜的好孩子又是怎样的不善言辞,以至于不敢将自己的情意用隐晦的方式传达给您。请您相信我,一个人在她爱慕之人去世时是不会说谎的,同时世界上也的确有这种人,她时刻捍卫着仰慕者的爱情,谁若是提出质疑,她便会像母狼护子般撕咬过去。

 

  先生,在那之前我得对您说说他,说说我眼中的他,好与您对他的印象做比较;事实上我现在头疼得厉害,泪水早已干涸,独留一双干疼的眼睛机械地滑过自己写下的字,但我正在做我一生中最艰难的事,我不敢保证我是否完整传达了这一切,好的,我要告诉您了。

 

  他实在是个轻浮的男人,他总是用一种含情脉脉,包含爱意的眼神注视着别人,我明明知道他对所有女性皆是如此,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栽进了我的命运里。而他站在深渊里望着我,无数的声音缠绕上他,他曾经听着这些声音站在某栋高楼下,仰起头将所有深情投给某扇窗户,我能体会到那种感情,因为我望着他时也是如此,他对我来讲是信仰,是向往,是奋不顾身,而您对他也是如此。

 

  您爱他吗?我知道您一定会矢口否认,或者别开脸蒙混过关,我为何会了解这样素昧平生的您呢?是他,他心中奔放洋溢的爱固然投给了所有人,却忘记留给自己一点,余下双倍倒给了您,甚至胆怯得像是个孩子,只敢通过最简单的恶作剧捉弄自己的心上人好引起注意,实则被自己气恼得无可奈何,下一回又故技重施。

 

  悲痛欲绝之中我想起现在是三月份,不知您今年桌上是否插着新鲜的桃花枝?也罢,这个还是不提了。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我曾做过许多羞于启齿的事,其中还不包括总是为他流泪和收藏他一些丢弃的小物的行为,我知道您肯定会嘲笑我一番,唉先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一样得到了一整个他,我只是能拥有他一个眼神就会连全身的血液也凝固起来,我向您发誓,我对他的爱意里从未掺杂过一丝情欲,我爱他好像是凡人对天使,我知道您又急着要否定我了——他当然不是天使那样圣洁的男人,他那近乎可怖的计谋和无畏报应的狠辣手法令他看上去自然是不折不扣的黑手党,可那数次寻求死亡的捕猎者其实只是个太过聪明的孩子,正因为精明能干,他才深知自己早已无可救药。先生,您本可以救他的。

 

  世人都承受不起拯救他人的负担,这既累人又容易影响自己,但我今天要说,并且不再畏惧任何死亡(失去了他的世界本就没有意义),先生,只要你们之中曾有一个人肯退让,您可以救他的,并且轻而易举。但这再强调也无用,因为我爱的那位先生早在寂寥中被痛苦夺走了性命。

 

  您相信吗?我知道您一定会难以置信,正是那个男人,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天给您写信,他曾数次站在街角那个邮筒处犹豫不决,徘徊许久后他还是慢慢捏着信的一角放回了口袋里,一时间我所有感情几乎要呼啸而出,却只能在二楼梗咽着,看他慢慢踱步回来。那时临近四月底,他托我为他在花店订一束花,以津岛修治的名义,后来每年我都这么做,哪怕他只在那一年请我订了花,可我知道他是要送给您的,所以您一定记得这个名字,甚至为这无声而狂热的求爱烦恼过,可我只能感受着心脏的绞痛,看着我爱的男人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穿梭于人群,用自己滑稽幽默的言行,去维持他在事务所的形象。

 

  前几年我曾于夜晚回过事务所,楼梯上我与一个陌生男子擦肩而过,他身上有一股酒气,肩膀与我几乎持平,而事务所门口凭空多出了一个草草包装过的小礼盒,上面画了条类似鱼的东西,我没敢动它(毕竟您也知道事务所树敌颇多),便叫来了当晚值班的先生,他认出那个盒子是给他的,便放进口袋里带走。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从那位先生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你们特殊的回忆吧。

 

  现在我头疼欲裂,但我坚持着要写完这封信,这是最后一次我能告诉您的机会了,因为我本就无法忍受继续活在这个氧化的世界里,倒不如说没能和先生一同很是遗憾。

 

  幼年时我曾与先生的某位友人有过接触,他是个领养了许多孩子的善人,而我是他的邻居,知道他领养了孩子还是听附近咖喱店老板说的,您是否想起了那个人呢?我曾在那儿远远地看过您一眼,橙发和一身黑,您现在应该很震惊吧?那时我也很奇怪,居然会在那儿看见您,看着您对那个人的墓脱帽致敬。

 

  那些年我总在先生之后去祭拜那个人,相对的,也见过您和先生在那儿偶遇,想到这点我又不禁恼怒起来,你们两人啊,分明是在意着对方的,若是您真像自己说的,又怎么会出现在那儿呢?

 

  我得告诉您,先生近年来很少饮清酒了,我曾在事务所聚餐时斗胆问过,而他只是停顿了一下,说有人告诉他清酒不适合,他更适合威士忌。

 

  搞不懂,实在是搞不懂。

 

  但也是那次以后,先生再也没有失去过笑容。

 

  您啊,尊敬的先生,如果我猜测的没错,您或许在这封信寄出去后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但我,无论如何都想让您知道,他那晚带着一束花,和多年前我订给您的那束一模一样,在河里的旅行让它变得有些残缺;这条河将他不断推去,推向城市的中心,往着最高的那几栋楼去,那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请原谅我因为药物作用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字迹也不比之前在事务所里写得要整齐,体内火烧火燎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但我无论如何都想问您,您是否爱过他?

 

  现在回顾这封信真是莫名其妙又自以为是,我只是个自封的代辩者,世上没有人能替他本人给出所有真正的想法了,可看着那叠厚厚的信件和日记(我不得不用箱子装好它),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他是所谓冷情的人。

 

  明明是神一样的好孩子。

 

  花束内的卡片,我居然差点忘记了它,现在我将它与银戒一同放进信封好了,它比这封言辞混乱的信更能说明一切,虽然有些模糊,但不影响读解。

 

  就此搁笔,勿回。

 

  接下来的一切,都得由您自己品尝。”

 

  没有署名。

 

  信纸被风从他手上吹落,他没有去理会,而是将信封倒过来,里面有个卡片掉在他手心,不似那人一贯圆滑又偏长的字体,而是一板一眼的刻印,却又能在转折横撇间看出是他的亲笔。

 

  中也様 お前を 誰よりも 愛してゐました。

 

  “中也先生,您的酒热好了。”

 

  “……再帮我拿威士忌来吧。”他抬眼望向窗外,偌大的桃花树屹立在那儿,这时有风吹过,不断将花瓣送到他眼前。

 

  “威士忌?您不是很久没有喝过了吗?怎么突然想起来喝这个?”

 

  “管他呢,”中原中也熄灭烟,无名指根处不知不觉多出了一枚简朴的银戒,部下记忆力好,但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他戴过这个。

 

  “我本就喜欢威士忌。”

 

  就像他本来偏爱清酒一样。

 

  你说你,明明是条青花鱼,怎么就淹死了呢?

 

  怎么就死了呢。


  END.


  【我深信太宰是个温柔的人,全世界最温柔,没有来由的相信。在我心里他是个将绝望留给自己,温柔和希望留给他人的好孩子,不分次元。至于卡片,是先生遗书里留给妻子的话,无任何冒犯的意思。】【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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