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于过往者。
*摸鱼,一发完
在深夜的便利店你能遇到很多人:深夜工作的特殊职业者,苦读出来买夜宵的学生,落魄的拾荒者,还有和女朋友吵架被赶出家门的年轻社畜。
我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行列,我只是个姑且靠笔头和打短工在这座城市中混个果腹的成年废物罢了,所得的稿费多数花在烟酒和甜食上,吃得最多的是便利店深夜打折的便当和泡面,最穷的那段日子会在自己烟灰缸里捡烟头再抽两口。
凌晨出去觅食其实也算是件好事,你能遇到很多能写作的素材,我是喜欢写东西的人,哪怕它们只能给我带来痛苦和对酒精的渴望。
所以遇到那位陌生的朋友也是意外之喜,说实话他不像“便利店人群”,他那张脸更适合去T台走秀或活在纸醉金迷里,要是我喜欢男人的话恐怕很难不会对他心动。
这位年轻英俊的男子比我要高很多,目测有一米八出头。蓬乱的黑发像是从来没好好打理过,估计刚从床上爬起来吧,他声音悦耳,腿长脸靓,没和他交谈过时我会觉得他应该经常被星探递名片,但聊天过后我发觉他不属于娱乐圈,他应该进监狱。
估摸着是我这头漂浅的金发太醒目,所以这个男人才会记得住我,我们慢慢从见面时点头示意到问好再发展到可以聊天,我常年作息颠倒,而他似乎不需要睡眠,于是可以聊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买好早饭再各回各家。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我们都没有夜生活,放在我身上挺正常,放在他身上挺奇怪。
几个月的交情发展下来,我对他知道的情报也就是他是某小事务所员工,一个办公室能坐满所有人,新来的两个后辈听描述很像是雇佣的童工,这也是我觉得他该进监狱的原因之一。
工作艰辛,同事难缠,后辈还需要锻炼,仿佛整个事务所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还时不时要被竞争对手找茬,生活听起来就很艰难。
我和D君并不会特意选在一个时间点出现在便利店,可能今天我有夜生活,或者干脆中午喝酒醉到一觉不起,也偶尔他会消失好几天,再出现时身上多少挂了彩,据说是工伤,真惨。
哦,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所以随便起个代号。
这天我们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来到便利店,我因为前半夜出去玩所以难得脸上化着淡妆,但回了趟公寓脱掉内衣和高跟鞋,换上最舒服的卫衣大裤衩还有厚底拖鞋,这是我的便利店服装。
挎着篮子低头挑今日份啤酒时D君出现在我前面的货架那,他脸上毫无笑意,饶是我这种不喜欢体谅他人心情的恶人都意识到他今天心情很不好,遂决定今天打三个小时游戏就回去。
我放过了D君,他却不肯放过我,我们各自大概喝完几瓶朝日生啤后他突然开口问我:你觉得我怎么样?如果是作为告白者来讲。
懂了,告白被拒了。
立刻掩饰住幸灾乐祸的情绪,我照常眼神凶恶地瞪着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男的,你问我干嘛?
只是有点奇怪,怎么除了中也以外还有人不喜欢我的。
嗯,他喜欢的人名字叫中也。
我马上意识到这是D君第一次说漏嘴他的熟人信息,看来这个中也和之前的“移动眼镜”以及“小老虎”确实不大一样。
额,照理来说关我屁事,但是你和他告白了?
D君满脸痛苦地点点头,像是有人在拿遥控器操作他这么做似的,我寻思又不是我逼他去说的喜欢,但同时也来了劲。
我嚼着最后一口金枪鱼蛋黄酱饭团,抽出烟盒里红酒味爆珠时他才不情愿地开口:就在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唔,因为刚结束嘛。
嗯,人家怎么说?我假装自己只是刷推特而不是悄悄确认现在的时间,指间夹好烟点燃。
……中也问我是不是发烧了,果然是因为大脑天生比别人小一圈的缘故吧。D君撇撇嘴,很难说他在描述自己喜欢的人,倒像是在骂前上司时的嘴脸。
懂,我今天也没收获。我一向不太会安慰人,故只能说些烂话安慰他。女人嘛,心都是海底月,一碰就晃影。
中也可比女性难懂多了,是个麻烦还粗鲁没大脑的家伙。
此话一出我迅速坐正,这番明撕暗秀的话激得我险些拿起泡面碗把汤泼他头上去。
你喜欢的男人。我震撼了。这该有多好看啊!
但是中也只有那张脸算得上优点,唔,不过虽然个子矮但是身材很不错呢,有八块腹肌哦,而且柔韧度很好。D君笑眯眯地撕开一条蟹肉棒,这已经是第四根。
柔韧度好吗,真好啊。我不由得发出羡慕的声音。
除此之外都差到极点,差劲透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想听听您感人肺腑透彻心扉的灵魂告白。
D君微微睁大眼,朝我投来“难道这还会有问题吗”的眼神道:当然是问中也愿不愿意做我一辈子的狗啦!
我颤抖着手点今日第六根烟,在他诧异的注视中深吸一大口烟喷出,非常越界地抬手拍一下D君肩膀。
你放心。
弹烟灰时我坚定地对他点点头。
他这都没打死你,肯定也喜欢你。
几分钟前D君问我觉得他怎么样的刹那我以为我遇到的是变态,现在我确定了,我只是遇到了傻逼。
本烂人秉承酒友赛过炮卝友的成年人原则,决定还是和D君掏掏心窝子,毕竟按照他这个追人方式我下次要么在医院看见他,要么在社会新闻上看到他的打码照片。
是这样,你和他认识多久了?我决定从根本上给他捋顺一下。
唔……十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呢,初次见面时他踩在我的头上。
……一见钟情的论文里没有你做研究素材我不看。
然后和中也一起生活几年,中途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大概有四年没有联系过,不过身体还是很默契呢!
你好烦。我做一个呕吐的表情。那你就没想过可能这几年里他移情别恋了呢?
中也吗?我偶尔也会去他住处看看嘛,还没发现过有别人来的迹象。D君微笑着说出了足以让我当场报卝警的话,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说他应该进监狱了。
不错,我发现我忘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请问您哪来的自信他也喜欢你?除去他没打死你这点以外。
嗯,因为中也会帮我做早餐和便当,每次我随便喝掉他的红酒或者把定制的帽子拿去当花盆都不会怎么样?我自杀的时候中也都会讨人厌地把我拖去医院……
D君掰着手指继续数,我心中却涌出一股强烈的怜悯情绪。
不为别的,为悲惨的中也君干杯。
我试图和D君讲道理:那你又为他做过什么呢?总不能让人家小伙子单方面对你付出吧?做个人啊。
毕竟谈恋爱其实和染发很像。我又开始信口雌黄,指着脑袋上的白金色头发对他说。
你想要换个颜色, 就得冒着发质严重损伤的危险,但你染完的一瞬间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虽然谈恋爱的时间可能比你黑头发长出来的时间还短。
不料D君像是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谈恋爱需要双向付出的道理,一时间我都要替天道结果他了,中也君实乃年度最惨!
说实话,我都看不出来你喜欢他,那人家能不觉得你发烧了吗?我下一秒便失去耐心,换个方向正对窗外打算接着喝最后一罐酒,然后抽第一根奶油味的爆珠回家接着通关游戏。
……是吗?
D君小声说出这句话,脸上少见地露出微笑以外的情绪,有点像突然被拿走心爱玩具而愣在原地的小孩。
比如说你喜欢他什么?
其实我没打算认真听答案,我在想明天晚上吃什么。
“……我大概很久以前就喜欢中也了。”
我转过头去。
“一开始很讨厌中也,那家伙总是一副很坚强,永不服输的样子,哪怕失败了也完全不在意,和野兽一样横冲直撞。不懂礼节也不懂进退,强行闯进我的地盘后还大大咧咧地对我说教,所以我有几次自杀其实只是想看看中也气急败坏的脸。”
“因为在某些事情上是搭档,所以免不了会争吵,中也这个白痴总是想靠音量大小来取胜,吵得我头疼。只是有次我入水后隐隐约约看到中也,额,担忧的表情,所以后来稍微减少了些自杀的次数。”
“我喜欢中也的话,应该是和中也做卝爱的时候意识到的。毕竟突然发现前两个小时只靠接吻度过还浑然不知很丢脸吧!不过也是那次之后才意识到我非常想吻中也,但是借由做卝爱可以掩饰很多事情,如果先让中也察觉到我的心情就是向狗狗低头了哦?因此瞒着中也的工作我一直做得很不错——”
他不是在说给我听,他在和自己妥协。
或者说,他在和那个中也妥协。
他那点不为人知的骄傲向心里的爱情倾斜而去。
“只是人类总是贪心的吧,不知不觉间我会开始对中也的欲求更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熟睡时的脸和睡乱的发梢,喝酒时微微眯起的蓝眼睛和捏着杯脚的手指,工作时那个自信张扬的表情……中也的一切,都属于我。”
“毕竟中也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哇。我忍不住轻呼,这颗烂得腐朽的心都微微颤动一下。你真的很爱他。
D君也愣住了。
“……是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出这句话,但我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白痴!
我终还是不耐烦地起身,拿起没喝完的酒叼着烟回家。
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话对他说一遍,保证心想事成!
我没再回头看D君的表情,包括接下来的一周我都没再见到他,可能又采取错误告白方式结果被中也君抛卝尸进横滨河了吧。
结果过去半个月左右,我又在深夜的便利店看到D君,他一改之前怀才不遇的秀才脸,变得春风得意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比我的脑袋还要晃眼。
那会儿我正卡稿子,没心情配合他中彩票的样子,只偶尔吐槽几句坑人的乙女游戏剧情,半个小时后便利店又来了客人,D君立刻站起,惊讶地问中也你怎么来了?
我迅速抬头,欲见识那个传说中的中也君。
……娘的,真他妈漂亮。
乍一看中也君是气场强大的成功人士那挂,但我在惊叹他的外貌之后内心随之涌起“原来你就是那个冤大头啊”“太惨了摊上这么个男朋友”的类似情绪,脸上不由得挂起一个姨母笑。
中也君诧异而不失礼貌地对我点点头,随手拽过D君让他滚回去好好儿睡觉。
我把再也吃不下的寿司卷丢进垃圾桶,选择拎起刚买的猫粮罐头回家,谁让我前几天捡了一只猫呢。
END.
不错,路人是我本人
我,代恶人,打钱(?)